期末考試后，芮芮爸爸要來接芮芮和王婆婆去城里過寒假，田小光拿著兩張總分為個位數(shù)的試卷，躲在家里覺得沒臉出去。他從門縫偷偷看隔壁的動靜，王婆婆拉著芮芮的手正準(zhǔn)備離開。

    “芮芮芮芮……”大傻急切的聲音從老遠(yuǎn)就開始傳來，一直喊到芮芮跟前。

    “糖紙?！贝笊蛋岩还尢羌堄采鷳贿M(jìn)芮芮懷里，力氣和動作都有點大，看上去像打了她一拳。

    芮芮抱著罐子說：“過年后我還要回來的，到時候給你帶夾心糖。”

    “糖糖……”大傻高興的拍著手。

    芮芮跟著外婆走了兩步，回過頭往小光家的方向看了看，小光嚇了一跳，連忙縮回身體去。

    等到差不多走遠(yuǎn)了，田小光才跑出來，爬到院子里的燈籠大的柿子樹上眺望，濕滑的下坡路，一老一少攙扶著小心翼翼的向前行。田小光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直到背影消失。

    今年田小光的爸爸仍舊沒有回家，大年三十那天也沒有差人送來一封信或傳一句話。奶奶做了一桌子平日舍不得吃的菜，三個人圍著熱氣騰騰的土灶等到晚上十點，搖籃鄉(xiāng)的夜空從天黑起就沒完沒了的響，噼里叭啦的亮成了白天。田小光木然地看著奶奶將冷了又熱，熱了又冷的菜端上桌又撤下桌，肚子餓得咕咕叫。

    爺爺啪地把酒瓶蓋撬開，面無表情地說：“吃飯！就當(dāng)我從沒生過這個兒子，就當(dāng)小光是從石頭里崩出來的，不是他兒子。”

    這頓年夜飯跟往年并沒有什么不同，味道是獨屬于奶奶的，空氣是爺爺?shù)亩侇^的，天空是五彩斑斕的煙火的，只是從今天開始，他變成了從石頭里崩出來的。

    吃了飯，他拿著僅有的兩管煙花棒去找大傻。

    大傻家在山腳，他家門口大約二十米處有一條清澈的河流，河床面凝結(jié)了一層晶瑩透亮的冰，丟石頭下去能砸開一個洞。河岸邊是長長的一排槐花樹，春天一到便滿樹白花，各家奶奶婆婆拿著長長的竹棍鉤子，一簇一簇鉤下來，撿回去清洗，蒸臘肉或豬油爆炒。

    田小光在光禿禿的樹下找到了大傻。他捂著耳朵蜷縮在樹底下，旁邊兩個女孩將炮仗丟到他腳邊，高喊著“嘭嘭嘭”來嚇唬他。

    田小光跑過去踩熄，發(fā)現(xiàn)是燃燒過的空炮仗，但大傻還是被嚇得不停哆嗦。

    女孩看見他來逃得飛快，但很快被抓住，田小光生拉硬拽把她拖到大傻面前：“快跟你哥道歉！”

    5歲的大妹妹昂著頭，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大傻捱著樹桿站起來，走到大妹妹面前討好的笑，他緩緩張開手心，是三根有引線的炮仗。

    大妹妹頭一偏，嫌棄地說：“你是個傻子，才不是我哥！”

    田小光撿起地上的樹枝，在大妹妹小腿狠狠抽了兩下，大妹妹不躲反而迎上去：“你打我這兩下我一定會在傻子身上討回來的！”

    “你要是再欺負(fù)他，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大妹妹一口咬住田小光的手背，他吃痛，不得已松開，放她跑了。

    大傻忙撈起他的手，一個鮮紅的牙印，他呼呼呼地幫他吹氣。

    “呼什么呼！”小光不耐煩的抽走，真想一巴掌把大傻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