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有小雨。霧氣將東海嶗山整個遮蓋住,虔誠的香客在霧氣中找不到方向,胡亂行走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轉(zhuǎn)回了剛才出發(fā)的地方。整個山都好似被人用小刀從這個世界分割了出去,和外界斷絕了一切聯(lián)系。遠處的海浪一層層很整齊的前赴后繼的沖向了沙灘,一片片白色的泡沫在沙灘上撞成粉碎,‘嘩嘩’的浪濤聲傳出老遠,益飯得被霧氣遮蓋的嶗山顯得如此的神秘,甚至帶上了一點兒不詳?shù)恼髡住?br/>
嶗山上清宮,中原道盟核心成員之一,全山宮殿樓閣數(shù)百處,門人弟子超過兩萬人,其中金丹期以上的門人就有一萬四千人左右。他一脈繼承了蓬萊三仙宗道門金丹大道的道統(tǒng),是道盟中吞霞煉氣結(jié)成金丹練就嬰兒霞舉元神飛升的正道大派。平日里嶗山上下香風(fēng)陣陣,大大小小的道人除了那些在后山秘窟中閉關(guān)潛修的有德之士,其他數(shù)千門人都在忙著招呼那些香客信徒,信徒們念誦經(jīng)文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東海的波濤。而嶗山一向以來都是云清日麗的,就算是偶而陰雨天氣,嶗山也顯得很清爽清潔的矗立在東海之濱,從來沒有過這樣滿山被大霧包裹,什么都看不清的事情。尤其那霧氣中極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尖利的聲音,更是讓霧氣外的人心驚膽戰(zhàn),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背著木弓,腰下掛著兩壺精鋼箭矢的江魚如今就站在這一片霧氣的外面,目光森嚴的打量著這隱約帶著點血氣,同時又有點粉紅色的紅膩膩的味道,讓人心中很是不安的霧氣。這肯定不是自然生成的霧氣,那粉膩膩的紅色霧氣會讓人神魂迷失,在那霧氣中找不到正確的出路,只能不斷的轉(zhuǎn)回原地。那血色的霧氣則是阿修羅宗魔功修煉出的血煞,這些用戰(zhàn)死的戰(zhàn)士的血肉才能祭煉出的血煞擅長吸人精血、奪人魂魄,殺死的人越多血煞的威力就越大。若是那些香客進入這霧氣的次數(shù)太多,則他們的精血也都會被那血煞吸空,魂魄被奪走去增強這血煞的力量。
“不狼魔門的手段啊,布個障眼法都還這么……狠毒?!庇芍缘馁潎@了幾聲,江魚大步走進了霧氣,按照靈識傳來的方位,直奔上清宮。霧氣外看著江魚大步走進去的數(shù)十個香客一個個嘰嘰喳喳的開始打賭,賭江魚過了多久就會轉(zhuǎn)回來。
半個月前,江魚在靈州幫李亨奪去了所有勤王軍的大權(quán)之后,由李亨親自掛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招牌,郭子儀做了李亨的副帥,開始出兵反攻大燕叛軍。一道道軍令以唐肅宗李亨的名義朝天下軍鎮(zhèn)頒發(fā),使得各地兵馬聞風(fēng)而動,戰(zhàn)場局勢一時間復(fù)雜到了極點。留下捕風(fēng)營和一干屬下幫助李亨,江魚按照刑天倻制定的計劃,趕來上清宮,幫道門對付魔門的進攻。
大步的在霧氣中奔走,江魚還能想到刑天倻揮動著僅存的手臂,瞪著黑漆漆的空眼眶朝自己分析當今情勢的樣子?!半m然,我們不知道魔門、道門這樣肆無忌憚的直接插手紅塵之事是為了什么,但是,很顯然,我們不可能和魔門的人聯(lián)手。魔門兩宗自己都還在勾心斗角,何況是我們這群外人?道門雖然和我們有深仇大恨,可是如今道門處于劣勢,和他們聯(lián)手,卻是比較容易?!?br/>
刑天倻的臉上閃動著狂熱的火焰,他大聲的近乎聲嘶力竭的吼道:“師兄,咱們的目的是為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報仇,所以,我們要讓他們兩敗俱傷!不管他們想要做什么,我們都要破壞他們的計劃,這才是最好的報復(fù)!”連弱攻強,伺機破壞兩方的計劃,這就是江魚他們的目的。江魚卻早就知道了他們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主動。
想到刑天倻的手臂,以及他那兩只被真元強行震碎的眼珠,想到刑天倻、龍赤火、白猛他們所說的捕風(fēng)營被突襲時的慘況,近萬捕風(fēng)營軍士面對道門、魔門突然冒出來的數(shù)以千計的仙器級法寶根本無力反抗,好似割草一樣被人屠殺一空的情景,江魚就不由得有一股怒氣直沖心頭,恨不得仰天大吼幾句以做發(fā)泄。尤其是白猛張開嘴一邊大聲哭嚎一邊描述公孫氏被殺、白霞子被擒走的時候,江魚一不小心透出體外的一縷殺氣,將整個茅屋都炸成了粉碎。
“也怪不得公孫大家啊,你失蹤了這么久,大家都以為你被人殺了。所以,她是豁出去性命掩護我們逃走,這才被陣法煉化的?!币幌氲竭@句話,江魚頓時眼珠都紅了,若非,若非為了最為沉重的打擊道門、魔門乃至佛門,他怎么會巴巴的跑到嶗山來幫道門?
正在朝前急奔,前面突然有響動傳來。江魚身體好似樹葉一樣飄了起來,沒有發(fā)出一點兒動靜的擦著樹枝跳到了一棵大樹上,朝前眺望了去。在嶗山這山林里,江魚的天賦本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根本不可能有人察覺到他得動靜。就在江魚前方數(shù)十丈的地方,一片山坡上有一個稍微平坦的空地,幾個長得青面獠牙怎么看怎么不似人的‘人’正懶洋洋的躺在平地里,身邊有七八個身披道袍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小道童被繩子綁得緊緊的,在一塊山巖旁一堆兒軟在地上。
這幾個青面獠牙穿著古怪的短裙皮甲的‘人’嘰嘰咕咕的笑了一陣,一個頭頂有指頭長一支角的‘人’猛的跳了起來,大聲叫道:“受不了了,叫我們看著這些俘虜,有什么好看守的?這么細皮嫩肉的,把他們都吃光了豈不是痛快?嘿嘿,吃了他們,他們就沒辦法逃跑了,還用得著看守么?”另外幾個則是立刻附和他的話,興致勃勃的拔出了幾柄劣質(zhì)的匕首,朝那幾個小道童逼了上去。幾個小道童看來是上清宮里掃地挑水的雜役,哪里見過這樣兇狠的人物?幾柄匕首剛在他們面前晃了晃,頓時都嚇得暈了過去。
幾個‘人’‘呵呵呵呵’的笑起來,紛紛叫道:“果然是嫩肉兒,嘿嘿,可不要嚇死了他們,嚇死的人吃起來酸溜溜的,雖然說省了醋,卻也浪費生姜和大蒜?”剛開始說話的那‘人’蹲下身子,撕開一個道童的身體,匕首在那道童的心口上比劃了一陣,就要下刀。就這時江魚的箭矢到了。一柄鋼箭裹著一道青色的風(fēng)旋,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弧形,準確的穿透了幾個‘人’的腦袋,將他們射殺在地。幾個人剛剛倒在地上,頓時身體一陣扭曲,現(xiàn)出的身形卻是幾只山老鼠、獐子、山貓之類的精怪。
“簡直沒天理了,妖魔鬼怪的都蹦出來了么?這魔門,居然還糾集了這些廢物來攻打嶗山?”江魚用力的搖搖頭,跳下大樹,快步走到了那幾個道童身前。輕輕的在那衣服被撕開的道童臉上拍了幾下,將那道童拍醒,那道童剛睜開眼還沒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已經(jīng)驚恐的嚎叫道:“大王爺爺,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中吃,不中吃的?!?br/>
咳嗽了一聲,江魚隨手一耳光將這歇斯底里的道童抽醒,他大聲喝道:“睜大眼睛看看,魚爺我是吃人的妖怪么?把你的同伴救醒,快!然后帶老子去你們上清宮的宮主那里去?!笨吹侥堑劳V癡呆呆的帶著無盡的歡喜看著自己,江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大聲喝道:“還不快去?還要老子一個個的救醒你們不成?”隨手將那道童身上的繩索扯斷,江魚跑到那幾個小妖的身體邊,將它們的皮毛都扒了下來。讓江魚吃驚的就是,那頭山貓精居然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內(nèi)丹,這讓已經(jīng)快窮瘋了的江魚欣喜不已。
“好,好,正愁屬下的人實力太差,這局棋我還沒資格插手。哼哼,既然你魔門的人召集了這些妖魔,那就不要怪我殺人奪內(nèi)丹了。拿妖怪的內(nèi)丹煉制丹藥,這可不需要太大的煉丹的本事?!毕氲绞骤C中被自己消耗一空的仙石、靈石以及藥草,再想想已經(jīng)被掠奪得干干凈凈得昆侖行宮,江魚不得不把主意打到這些妖怪的頭上。殺人奪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小道童已經(jīng)將自己的同伴救醒,七個小道童看到江魚雙手血糊糊的在那里扒皮、挖內(nèi)丹,不由得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過來。江魚抬頭瞪了他們一眼,大聲喝道:“怕什么?不就是一些修成人形的野物么?勤快一點,把這幾頭畜生扛上,回去了你們燒鍋水把他們給燉了吃了,若是你們練功,起碼增加你們十年的修為,就算你們是只會念經(jīng)的道人,也可以讓你們延壽一紀,豈不是好?”
剛開始被江魚抽耳光的道童咬牙,走過來將幾個體形不大的精怪拎在了手上。他小心的看了江魚一眼,低聲說道:“這位前輩,晚輩是上清宮典經(jīng)閣的打掃童子清風(fēng),敢問前輩是哪門哪派的高人?”
‘清風(fēng)’,這個大眾化的道號讓江魚心頭一痛,他想起被青陽公子一鞭打死的徒弟,不由得惱怒的吼道:“問這么多作甚?你們很有閑工夫么?帶我去見你們宮主。唔,現(xiàn)在道盟有多少門派多少人在嶗山幫你們抵御魔門的侵襲?”推了一手清風(fēng)讓他在前面帶路,江魚一邊走,一邊打探著這里的消息。他覺得很奇怪,阿修羅宗、乾達婆道加上這些招攬來的妖怪聯(lián)手,怎么會連上清宮都沒攻下來?自從江魚得到上清宮被圍攻的消息,到如今起碼也有一個月了罷?難不成,上清宮還有什么強力人物坐鎮(zhèn)么?
清風(fēng)帶著江魚順著一條很崎嶇的山路往山跑去。這路很偏僻,荊棘叢生,偶爾可見蛇蟲在道上懶洋洋的爬行。清風(fēng)說,這里是他以前偷偷溜下山玩耍時發(fā)現(xiàn)的小道,可以直接通向上清宮的后門。這次他們幾個是因為連日的魔門攻打嚇破了膽子,想要利用這條小道逃離嶗山,誰知道會被魔門的人抓住,交給了那幾個小妖看管。說道這里,清風(fēng)的臉上很是紅了一陣,他抱怨道:“我們又不會武功,又沒有道法,那些師伯ˇ祖又沒辦法分心管我們,若是那些攻打上清宮的兇神惡煞沖到了我們的院子,那才倒霉哩。不逃跑,怎么辦?”
江魚只是連連搖頭,這幾個小道童根基太差,根本不是練武修道的料子,也只能作些打掃的雜務(wù),也難怪會動逃跑的念頭。不過,清風(fēng)卻是沒吹牛,這條小道果然是偏僻到了極點,也安靜到了極點,一路沒有什么波折的,就到了上清宮內(nèi)。上清宮的后門附近還是安安靜靜的,只是有一片片紅色的霧氣在飄蕩,可是上清宮的前院上空,卻是密布著一團團好似凝固的淤血、還在不斷扭曲顫抖的血煞,更有一縷縷粉色霧氣在那血煞中纏繞盤旋,刺耳的怪嘯聲震得那上清宮的瓦片一陣陣的直跳。
那血煞中不斷有一團團紫黑色的陰雷無聲無息的落下,卻在離地數(shù)十丈的高空被一道很薄很淡的清光給攔下。那陰雷無聲無息的爆炸,炸開一團團數(shù)百丈方圓的血花,那清光一陣陣劇烈的哆嗦著,卻是堅韌異常,絲毫不見減弱。清風(fēng)領(lǐng)著江魚剛剛走進上清宮的后門,數(shù)百道劍光就呼嘯而來,那一道道起碼十幾丈長無比明亮的劍光將上清宮的后院蓋得嚴嚴實實,一層層五顏六色的光幢在后院上空組成了極其復(fù)雜的防護陣法,數(shù)百件品級起碼在上品靈器以上的法寶散發(fā)出燦爛的光芒懸浮在空中,隨時都能朝江魚他們發(fā)動暴風(fēng)驟雨般的攻擊。
幾個小道童被嚇得屁滾尿流,倒在地上不斷的哆嗦著,褲襠里濕漉漉的一大塊。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諸位道友快快住手,這幾位是我們上清宮的童子……兀那清風(fēng),這等要命的關(guān)頭,山門外有無數(shù)魔頭正在攻山,你們跑出去玩耍,可不要命了么?”
幾道劍光在幾乎劈中江魚的時候勉強才收住手,其中幾道青色劍光惡意的擦著江魚的臉頰飛了過去,鋒利的劍氣在江魚耳朵邊發(fā)出‘嗤嗤’脆響,卻連他一根寒毛都沒有刮下。江魚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后院中站著的、坐著的、飛著的幾百個修士,淡淡的說道:“這位道友卻是說錯了,這幾位小道友下山是下山了,卻是因為怕死逃跑的,可不是下山玩耍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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