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含蕊忍著淚,低頭不語。往年除夕,都是姐姐給她包最大的紅包,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真是物是人非。守歲的時辰漸漸過去,外頭鞭炮聲不斷。她卻只覺得每一聲炮響都像是在敲打她的心,震得她愈發(fā)難過。年夜飯上的氣氛異常壓抑,蘇含蕊坐在席間,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里的飯菜。福祿堂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暖意融融,可她就是覺得渾身發(fā)冷?!昂锇?,多吃點(diǎn)菜?!逼牌艤睾偷穆曇魝鱽?,“你現(xiàn)在懷著身子,得多補(bǔ)補(bǔ)?!碧K含蕊抬頭,剛要道謝,就聽見大嫂司氏接話:“妹妹現(xiàn)在有了身子,更該節(jié)制些。這大魚大肉的,怕是對胎兒不好?!彼首麝P(guān)切的語氣讓蘇含蕊胃里一陣翻涌。瞥見丈夫錢聞禮依舊低頭扒飯的模樣,她忍不住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錢聞禮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她,卻只是默默夾了塊魚放在她碗里,然后繼續(xù)埋頭苦吃。蘇含蕊攥緊了筷子,指節(jié)泛白。司氏的丫鬟秀姐適時附和,“聽說孕婦吃太好,孩子容易長得太大,到時候...”“夠了!”蘇含蕊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捂著肚子,臉色發(fā)白,“我...我有些不適,先回房了?!逼鹕頃r,她不忘扯了扯錢聞禮的袖子。后者猶豫片刻,放下碗筷跟了上去。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鵝毛般的雪花在風(fēng)中打著旋兒。蘇含蕊踩著積雪往自己院子走,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寒氣讓她打了個哆嗦。屋內(nèi)那一盆將熄未熄的炭火,顯然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澳憔妥屇銘言械钠拮釉谶@種天氣里受凍?”蘇含蕊轉(zhuǎn)身質(zhì)問道,眼眶已經(jīng)泛紅。錢聞禮站在門口,目光閃爍:“家里就這個條件。”“家里這個條件?”蘇含蕊冷笑一聲,“前院的炭火燒得旺著呢,司氏房里更是暖如春日。怎么到了我這兒,就連一盆像樣的炭火都沒有?”錢聞禮皺眉:“你若是冷,可以去母親房里待著?!薄叭ツ赣H房里?”蘇含蕊氣得發(fā)抖,“讓我看著司氏在母親面前如何耍心機(jī)?聽她們說我這個兒媳婦如何不懂事?”“含蕊,”錢聞禮嘆了口氣,“你總是想太多。”“是我想太多?”蘇含蕊走到桌邊,抓起一本賬冊甩在地上,“你看看這個月的賬目!司氏給自己添置了多少新衣裳?又給婆婆送了多少補(bǔ)品?我呢?連一副像樣的手爐都沒有!”錢聞禮彎腰撿起賬冊,輕聲道:“大嫂管家向來勤儉...”“勤儉?”蘇含蕊冷笑,“她那是借著節(jié)省的名頭中飽私囊!你當(dāng)真看不出來?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含蕊...”“別叫我!”蘇含蕊別過臉去,“你倒是說句話?。偛旁陲堊郎?,司氏明里暗里諷刺我,你為什么不幫我說話?”錢聞禮抿著唇,半晌才道:“父母之命...”“夠了!”蘇含蕊捂著胸口,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我被欺負(fù)?我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錢聞禮沉默片刻,轉(zhuǎn)身走向偏房:“我要溫書了?!笨粗煞驔Q絕的背影,蘇含蕊渾身發(fā)冷。房中的炭火徹底熄滅了,寒意像是要滲進(jìn)骨髓里。一整夜,她都沒能合眼。第二天一早,蘇含蕊便收拾東西回娘家。臨走前,她站在院子里久久凝望錢聞禮的書房,卻始終等不到那扇門打開。與此同時,侯府內(nèi)?!笆雷渝?,又有人來拜年了?!毖诀咻p聲稟報。蘇玉華揉了揉發(fā)漲的太陽穴,強(qiáng)撐起一抹笑容:“知道了,這就去?!弊源竽瓿跻婚_始,前來拜年的賓客就沒斷過。作為侯府世子妃,她必須時刻保持完美的儀態(tài),周旋在這些達(dá)官顯貴之間。“夫人,喝口參茶吧。”貼身丫鬟心疼地端來一碗熱茶,“您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沒停過?!碧K玉華接過茶碗,才喝了一口,外面又傳來腳步聲。蘇玉華愣了一下:“世子?”司云霆走進(jìn)來,仔細(xì)打量著她略顯疲憊的面容:“辛苦了?!薄斑@是妾身應(yīng)該做的?!碧K玉華微微低頭。司云霆看著她端莊優(yōu)雅的樣子,忽然道:“明日是初四?!薄笆??!薄澳阍摶啬锛伊??!碧K玉華暗暗咬唇。她本想找借口推脫,沒想到司云霆倒是記得清楚?!岸嘀x世子提醒。”她輕聲說。司云霆定定地看著她。這一年來,蘇玉華將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連他的公務(wù)都能幫忙處理一二。雖然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但作為世子妃,她當(dāng)之無愧?!懊魅找辉纾襾斫幽?。”蘇玉華抬頭,對上司云霆平靜的目光,心頭泛起一絲漣漪。次日清晨,天還未大亮,司云霆就出現(xiàn)在她院子里。蘇玉華正在梳妝,銅鏡中映出他高大的身影。“這么早?”她輕聲問。司云霆笑道:“早些出發(fā),能避開拜年的人群?!碧K玉華點(diǎn)點(diǎn)頭,取過卓氏前日贈送的狐皮大氅披上,又圍上白色狐皮圍脖。司云霆在一旁看著,見她手中還揣著個湯婆子,嘴角微勾?!胺蛉耍搫由砹??!彼隽藗€“請”的手勢。蘇府內(nèi)院的正廳里,暖爐燃得正旺,孟氏悠然品著新沏的茶,她的視線不時瞥向坐在一旁的女兒蘇含蕊,看著女兒臉上那抹難掩的倦意,眉頭微微蹙起?!昂?,你這一走就是四天,聞禮怎么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孟氏放下茶盞,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提起這茬,蘇含蕊只覺得胸口窩著一團(tuán)火,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茶杯,指節(jié)微微泛白?!八怯行?,早就該來了!一個做丈夫的,連自己夫人去哪都不知道,這算什么?”孟氏看著女兒氣憤的樣子,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男人啊,就沒一個省心的。你說他這幾日,連個人影都不見,這不是存心氣你是什么?”蘇含蕊聽著母親的話,眼圈微微發(fā)紅,一想到錢聞禮這幾日竟連個人都沒露面,心里的委屈和怒火就不斷翻涌。她低頭看著杯中的茶水,那一圈圈漣漪仿佛映照著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丫鬟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帶著幾分急切,“夫人!世子和少夫人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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